Example - 關係塑造
反叛軍的亞莉亞
生於雨都的孩子,卻討厭下雨。她不懂為何父母會選擇在雨都生活,潮濕的天氣總是讓她提不起勁。不過這經已不重要了。在亞莉亞初化為蛾的那年,她便與父母離開了雨都。逐漸遠去的她回頭看向那烏雲密蓋的故鄉,心裡是喜悅的。要離開這個整天濕漉漉的鬼地方了,於科技之城——基理瓦都展開美好的生活。
——蛾生來就有追光的本能,可是越靠近光源,越易引火自焚。
本來以為來到新的地方就可以重新開始,但原本溫柔的雙親卻從此變得陌生。每天看着血腥殘忍的畫面,竟是被洗腦般似的,成為了從而取得愉悅與快感的一份子。亞莉亞不明白,建築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樂,何以令人快樂。雙親成為了嘲笑他人不幸的惡,像是毒品一樣令人上癮,每天只盯着那五色繽紛的螢幕,不再是當初會跟亞莉亞共渡時光的家長了。她有試圖說服對方,可是不斷的爭吵與不快讓這個剛成年的女孩心灰意冷,她討厭凝固的氣氛,她討厭她的雙親因此而對她變得冷淡。所以,亞莉亞學會了偽裝,安靜的坐在她雙親的身旁,一起看着那可恨的節目。她會看起來像個好女兒的。
孤寂的亞莉亞在這樣的情況下踏入她的完成期。身為蛾,她有着鑑定衣服材質的天賦,而她目前正在幫助父母的服裝事業。只是,她一直有種感覺,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那種如呼喚般的躁動,最終於一個人類女性相遇時徹底覺醒。
「只要願意,我們可以改變一切。」
若鏡掌握了科技之城的實權,她的手段獨特又殘忍,自然有不止亞莉亞的人反對。Z女士是所謂「反叛軍」的首領,她公開批評若鏡的殘暴行為,仿是於黑夜中找到一點光明,亞莉亞深深被此吸引。沒錯,比起順從的成為這泥沼的一部份,倒不如奮力一躍,抓緊眼前這個希望。如果加入的話,說不定父母就會回到最初的模樣。
她開始參於革命的事情,張貼海報、宣揚理念,甚至試圖阻礙拍攝,讓若鏡的節目變得無趣。如果影響力決定權力的話,那只要從根基上撼動就可以了。即使亞莉亞試圖蒙面,蓋掉她的一些特徵,但還是一直傳聞着蛾少女的活躍。
為了證明若鏡的手法是殘忍的,Z女士下了這樣的一道命令——去調查受害者的下場,錄起來再播出去。讓大家看到曾被若鏡玩弄過的人是如何繼續悲慘的生活,該會喚起他們的憐憫之心吧。可是,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,亞莉亞找到的人,無一恐懼着再次曝光於鏡頭下,更別說得到他們的同意。然而,沉靜的Z女士下達了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手的指令,不擇手段的,偷拍或是強迫也行。首次面對着這種命令,亞莉亞腦袋陷入一片混亂。
「你只需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。」
可是這樣不就跟對方那種高壓政權一樣了嗎!萌生出各種疑惑的亞莉亞低下了頭,內心波瀾四起的滿腹掙扎。首次面對信仰的衝擊,亞莉亞遲疑了。Z女士面對她的遲疑,沒有勉強對方。「等你想好了,我們再繼續說。」少女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家。
那天晚上,亞莉亞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,信封上印有一盞油燈,燈火上有一隻眼睛的符號。優雅的字跡寫着——『你有足夠的勇氣嗎?』,其之下只有一個地址。她知道這個這個符號,獨眼的象徵實在是過於特別,全然是一張挑戰狀。亞莉亞很清楚前往這個地址將會危險重重,但這並不是會讓她止步的原因。她拍下了信件,傳了給Z女士後便前往了那個地址。她知道,Z女士會理解她的選擇的。
如果我的故事即將變得悲慘的話,那麼,便是您最好的題材。
亞莉亞進入了漆黑的房間,「唰」的一聲,刺眼的亮光使她不得不一縮身軀,以手擋着強光。雜訊聲環繞着整個房間,不適的昏眩感隨即升起,令胃部一陣翻騰作嘔的感覺。直到聲音不知何時轉化為雨滴聲,亞莉亞才重拾起力氣,稍稍把手放下,試圖適應四方八面的白光。她意識到雨聲在此時緩緩變弱,一片死寂的雪白畫面反而更添幾分恐怖感。「歡迎。」亞莉亞認出來,是若鏡的聲音。身後的門猛然關上,巨響嚇壞了亞莉亞,她不安的想要打開門,卻發現她這則的門並沒有手把。白茫茫的畫面此時換成了亞莉亞的臉,同樣是四面八方的鏡頭,左下角還有正在急升的腥紅數字,「live」,那是觀看人數。意識到自己成為了被觀察的一方,亞莉亞雖然全身僵直,但還是試圖放鬆自己的深呼吸。沒事的,亞莉亞,於心中默念的她,身貼緊了門。
這個房間,除了螢幕便沒有其他照明,會注意到這點,是因為除了正對着門的那個螢幕以外,其餘的畫面像電影院開播前一樣逐漸變暗,直到完全成為午夜般漆黑。亞莉亞邁向了那個唯一亮着的畫面,原因無他,因為其之上是她雙親的模樣。
「我們來訪問一下,製衣店的老闆和老闆娘,你們覺得我的節目怎樣?」明顯地,在聽到若鏡的問題之前,亞莉亞的雙親經已露出了狂喜的神情,對於若鏡的大駕光臨又驚又喜。他們滔滔不絕的讚美着若鏡,述說出他們有多麼喜愛和着迷於其中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在房間之外的那些直播畫面中,亞莉亞凝重的看着屏幕。貼心的,她正在觀看的畫面中,右下的一小角是她雙親的訪談。
「那你們覺得,那些妨礙我拍攝的人如何?」理所當然的,咒罵、羞辱。如此絕妙的節目,是哪種喪心病狂的人才想要阻止?根本不懂得娛樂的美好!亞莉亞忍住反胃的嘔吐感,這種殘酷的『藝術』才是不知所謂。「謝謝你們的愛護,我的榮幸。那麼,若然傳說中的蛾少女就是你們的女兒的話,你們又怎麼看呢?」
雙親本來憤怒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,慢慢的,轉為僵硬的微笑:「怎麼可能!我們的女兒總是跟我們一起看着您的節目,是您忠誠的粉絲。」像是不想相信亦不想承認,他們矢口否認着。「原來如此!那麼這個少女,應該就不是你們的女兒吧?她可是追逐真相的女孩!」若鏡彈指,工作人員便捧來了一個小型電視,裡面是亞莉亞剛進入房間的畫面。
原本僵硬的笑容扭成一團,意識到沒法擺出更好的表情時,他們僵硬的臉經已如石像。「…不、她不是我們的女兒。」彼此緊握着對方的手,雙親不再看向那個小型電視。「我們的女兒很乖,那一定不是我們的女兒。」
從那一刻開始,亞莉亞知道,她無家可歸。回去的話,雙親的表情又會怎樣?他們會說什麼?不論是詢問,還是質疑,她都注定不被父母認同,不然她早就能說服他們別看那該死的節目了吧。雖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與他們的距離很遠,但實際聽到了原話,還是深深撼動了亞莉亞的神魂。後面的訪談經已不重要了。如同回應了亞莉亞的心聲,唯一亮着的螢幕也漸漸變暗,讓整間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。只是,這次亞莉亞已經不再慌張了,疲憊的她靠着牆滑落、跌坐在地上。門不久後就打開了,光透進來,映照在她的腿上,但她沒有急着出去,只是凝望着那道光,久久坐在地上沉溺於思緒之中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通訊器的震動才把亞莉亞拉回了現實。從她一開始裝作是好女孩便該知道,從她握住了Z女士的手就該明白……失魂落魄的她離開了建築物,冰冷刺骨的雨滲透了衣服,亞莉亞徘徊於雨中。
「…所以我不就說,聽話就好了嗎?」低喃的年長的女人吸了口煙,看向燈光渲染得閃耀的夜街,呼出的煙仿像雲霧一樣,與雨景相配。辦公桌上安躺着攝錄機,畫面正是迷失於雨中的蛾少女。辦公室的門緩緩劃開,外面潮濕的泥濘味伴隨來者進入,Z女士站起來,把濕透的少女摟到懷裡。沉默的兩人在辦公室的火爐旁緊緊擁抱,柴木燃燒的跳躍、雨水的敲打、兩人的心跳,一切逐漸遠去。「歡迎回來。」Z女士似是溫柔的輕語,她知道,這個孩子最終準備好了。
未知太陽為何物的幼蟲便在破曉之前就死去了。